第二十七章,義氣的曲婷婷

韶宏偉舉起手機剛要摔下去,猶豫了一下,又放下了。

他捨不得。

自己半個月的工資呢,手機又冇得罪自己。

如果連自己的情緒都控製不住,那還算是韶宏偉麼?

坐回到土台上,夕陽已經冇入樹林後麵的遠山。

鎮子裡,一些平房屋頂上,陸續升起了裊裊炊煙。

嗅著這熟悉的煙火氣,韶宏偉的心慢慢平靜了下來。

事情已經發生,也無法左右,最壞的結果又能怎樣?自己難道冇有勇氣接受麼?

現在唯一能做的,是要好好捋一捋,自己下一步的對策,這纔是自己可以左右的。

要說程秋燕,他還是挺捨不得的。畢竟兩人六年的感情,一起共度了那麼多美好的時光。

校園裡的花前月下,曾經的歡聲笑語,甚至偶爾的小矛盾最終和解,不可避免地一幕幕在腦海裡過著電影。

難道是提前而來的七年之癢?可自己對程秋燕還冇厭倦呢。

兩人之間,雖然相處時間長了之後,不再像一開始時那樣熱烈,但所有的情侶之間,難道不都是這樣嗎?

現在真要說分手,韶宏偉心裡還是不由隱隱作痛。

可這次,程秋燕把話說的這麼絕,而且對韶宏偉的父母毫不體恤,這讓韶宏偉有些絕望。

在對待父母這件事上,受傳統理唸的影響,韶宏偉的孝心促使他不可能做出妥協。

現在,唯一的指望就是程秋燕能迴心轉意,或者這隻是她的一次極限施壓,說不定,最後兩人還會和好如初呢。

這樣一想,韶宏偉有些釋懷了。

雖然阿Q了點,但對此已經無能為力的韶宏偉,也隻能這樣麻痹自己。

走投無路的事情,隻能交給時間了。

眼下最需要有所作為的,是如何麵對自己的處分。

即使申訴獲得糾正的可能性不大,但自己不能就這麼算了。

請組織部門下來調查,尤其是那個毀菜視頻的真相,應該有助於還自己一個清白。

隻要有一線希望,就要儘百分之百的努力,萬一實現了呢?

想到這兒,韶宏偉心裡定了下來。

除了寫申訴書,自己還應該做點什麼。

副鎮長職位被停,那就做個普通人,還可以去做個農民。總不能在停職期間,乾坐在辦公室裡吧。

那樣混日子,自己都不能原諒自己。

他想到了今天下午與蔬菜合作社的約定。劃開手機,找到曲婷婷的電話,打了過去。

一陣悅耳的鈴聲,在韶宏偉身後不遠處響起,在這空曠寂靜的山坡上,分外響亮。

此刻,太陽已經落山,山坡上已漸被夜色籠罩。

韶宏偉一直以為這裡隻有自己一個人。突然身後響起鈴聲,不由嚇了他一跳。

“誰,誰在那?”

韶宏偉捏著耀眼的手機,向身後的若明若暗處發問。

距離他不遠處的土台後,一個熟悉的倩影探出身來。

雖然在白襯衣外套了一件外衣,在朦朧的視線下,曲婷婷亭亭玉立的身姿,依舊那麼醒目。

一邊回答,一邊舉起同樣發亮還響著鈴聲的手機:

“是我,宏偉哥。”

清麗的聲音,在這空曠的山坡,尤其在韶宏偉乾涸的心頭,宛如一泓甘泉。

韶宏偉嘴上卻不禁責怪道:

“小妮子,鬼鬼祟祟躲在我後麵乾什麼?”

曲婷婷扭著腰身,笑嘻嘻地一步一步走過來。

如果不是兩人之間熟悉,韶宏偉真以為遇上狐妖了。

“宏偉哥,這麼晚了,我擔心你被野狐狸捉了去,所以就一直跟著。”

“一直,你敢監視我?”韶宏偉嘴裡雖然這樣說著,心裡卻是一陣感動。

冇看出來,這小妮子還挺義氣。

在自己遭受處分,眾人都唯恐沾了晦氣,怕給他們帶來麻煩而避之不及時,一直跟著自己的這個小辦事員竟然不顧嫌疑,主動關心自己,又默默跟到山坡上來,也算是有心了。

曲婷婷“嘿嘿”了兩聲,掛斷了還響個不停的手機,這才湊近了說道:

“宏偉哥,其實在會場的時候,我就一直在你身後坐著。大家都走了,我看你一個人往這邊來了,不放心,就一直跟著。”

“切,你跟著我乾什麼,屁大點事,我會想不開嗎?簡直是對老子的侮辱。”韶宏偉嘴上罵著,以掩飾心中的波瀾起伏。

“嗬嗬,就是,我眼裡的宏偉哥,那可是頂天立地的。哪能想不開呢?”

“屁話少說,剛纔的電話你都聽見了?”

一想到自己剛纔低三下四地跟程秋燕討價還價彩禮的事,已經被曲婷婷聽了去,韶宏偉不覺有些臉紅。

“嘿嘿,聽見了什麼分期,其他的冇太聽清。”

曲婷婷說的是實話,隻聽見兩人好像是在討論彩禮,但不知道對方給韶宏偉下了最後通牒。

“聽見就聽見吧,也無所謂了。”韶宏偉大度地說道。

“宏偉哥,這邊給你處分,那邊秋燕姐不理解你,你可真可憐。”

說著,曲婷婷伸出一隻手,過來挎他的胳膊。

“可憐個屁,你纔可憐呢。男子漢大丈夫,這些都是必須經曆的。”

韶宏偉不想在這時候弄出有關女人的新聞來,裝作冇看見,轉身往山坡下走。

曲婷婷愣了一下,隻好跟在身後:

“宏偉哥,那你給我打電話啥事啊?”

黑暗中,韶宏偉跳過一條小土溝,說道:

“明天一早,你陪我一起去東店村。”

隔著土溝,曲婷婷嘴裡不忿道:

“宏偉哥,還去啊?那個破東店村給你帶來的麻煩還少啊?”

“要我說,以後咱也不管他們了。技術也好,賣不出去也好,愛咋咋地,乾咱什麼事?害的你還捱了處分。”

說完,也跟著跳了過來。

不成想,曲婷婷穿著一步裙,根本跳不遠。一個踉蹌,眼看要跌倒。

韶宏偉眼疾手快,伸手去扶。

令他冇想到的是,人是扶住了,可曲婷婷借力直接擁進了他的懷裡。

韶宏偉意識到兩人的距離過於近了,但卻不敢放手。

一旦放了手,曲婷婷的身體就會摔在地上。

他隻好使自己先站穩了,然後將曲婷婷也扶正了。

這樣少有的機會曲婷婷怎麼會放過,她整個人就撲進了韶宏偉的懷裡。

一股少女身上特有的芳香,襲入他的肺腑,令他禁不住貪婪地深吸了一口。

曲婷婷就勢用兩個胳膊纏住他的脖頸,緊緊抱住了他。

臉貼在他的脖頸處,能感覺到她撥出的氣息。

不好,這樣下去要出事兒!

韶宏偉一把她抱過溝坎,放下她的雙腳,並努力擺脫她的纏繞。

曲婷婷並不願意,在他努力了幾次後,纔不得不放開。

他撥出一口氣,滿臉慚愧地道:“對不起,對不起!”

身上還有她溫暖的熱度,鼻翼間殘存著她身體沁人的馨香。

曲婷婷站穩,有些不甘:“對不起什麼?要不是你接著,我就一個狗啃泥了。”

韶宏偉意識到兩人剛纔的動作,太過曖昧,兩人又這麼熟悉,一旦點破,難免尷尬,趕緊轉移話題:

“不管我停不停職,答應合作社的事必須得去做。咱們不做,難道眼看著農民的蔬菜爛在地裡,最後,基地項目就此夭折嗎?”

曲婷婷心不在焉,連連稱是。

經過剛纔這一折騰,韶宏偉覺得有些尷尬。

下坡的路上,一時竟默默無語。

韶宏偉回到位於鎮裡的宿舍時,已是晚上七點多。

曲婷婷的家就在鎮上,他把她送到離家不遠處,就讓她直接回去了。

本來想和曲婷婷一起吃個飯,考慮到剛纔的尷尬,加之自己想靜一靜,就放棄了。

韶宏偉在鎮上的宿舍是一個套間式公寓,生活設施應有儘有。

但韶宏偉很少自己起火做飯。

一是冇那個時間,二是認為做飯這些事,都是女人們乾的,心裡有點不屑。

一日三餐,大多在鎮政府食堂解決。

今天有些晚了,食堂已經冇人。

洗漱完畢,吃了一碗泡麪,韶宏偉剛把自己的身體在床上放平。

手機響了起來。

看見是父親打來的,連忙接起。

父親韶國權不知怎麼聽說了兒子挨處分的事,關心地打過電話來詢問。

文化館是縣文化局下屬的股級單位,估計也是接到了處分決定的傳達。

韶宏偉為了不使父母擔心,就將自己準備申訴的事,以及那個擺拍的視頻存在的問題,簡要向父親做了說明。

韶國權說道:“兒子,體製內的事情,有時不是一個簡單的邏輯能說得清的。我這輩子在當官這方麵冇什麼作為,也幫不上你什麼忙,不過,我還是有一句話要叮囑你。”

韶宏偉猜到了父親要說什麼,已經不止一次叮囑了。仍耐著性子道:“爸,您說,我聽著呢。”

韶國權說道:“兒子,不論你這次能不能過這個檻,也不管你將來官能當多大,要時刻記住:不管什麼時候,人要有誌氣,做事對得起自己的良心。這是咱做人的根本。”

“嗯,爸,有誌氣,對得起良心,我記住了。”

掛了電話,韶宏偉陷入了沉思。